我要当老师
领了大马教育文凭后,第一份工作是当临教。初哥上阵,毫无头绪,教课时几乎成了赵雷的兄弟——赵(照)念,学生应该是鸭子听雷,我则是尴尬加手忙脚乱,就甭谈教学成果了。幸好一个星期后收到了师训录取通知书,遂急急开溜,相信该校的校长都不知道我曾经留下“痕迹”。
在师训接受各种正统的教学训练,两年后出关,带着闯过木人巷的成就感,到一所偏僻的小学执教,初出茅庐,血气方刚,为了建立老师的威严,对学生动辄怒吼,严厉处罚,藤条从细到粗,班上不时传来哀嚎(迄今犹极度内疚)。后来,渐渐发觉为何同事们课余时都有一群学生围绕,师生关系好得令人羡慕,而我却是让大家避之则吉?经同事提点,才知道自己已成了名副其实的老“狮” ,令学生闻声丧胆而不自知,学生上我的课是战战兢兢,提心吊胆,毫无乐趣可言。原来我顾此失彼,矫枉过正,乖离了教育的真正目的。最后领悟的是:“要让人服你,不是怕你。”这,成了我人生的座右铭。
也幸好很快就醒悟,这对于几年后被调派到中学执教的我帮助极大。中学生处于叛逆期,那容得你呼呼喝喝?一言不合,分分钟会擦枪走火。有了前车之鉴,我重新调整心态和步伐,加多了耐心与爱心,和学生的关系大为改善。课堂欢声笑语不断,课外活动带着学生南征北伐,我那辆没冷气的老爷车不知沾了他们多少汗水和臭袜子味。大家一起在课室睡硬板桌子,一杯饮料一人一口传来传去,一起挨经济饭,为胜利欢呼,为失败互相鼓励……新年期间家里门庭若市,来拜年的学生络绎不绝。心境因此而维持年轻,感染了他们的青春,也延迟了更年期吧?哈!
就在我沉醉在和学生那份亦师亦友的开心日子里,教育部一纸通令,被擢升为行政人员,面对的不再是胸无城府、涉世未深的年轻人,而是和自己同辈,或早已历经风雨、在等着退休的前辈,从此,工作进入另一个层次。
当行政人员,副校长是夹心人,校长一声令下,你就得把整个计划拟好,让上司过目、批准,然后传达下去,带着下属执行。任何不满,你是第一道挡箭牌,这道关卡好比险峻的雁门关,上头只知道要你执行,下属却把你当抱怨的对象。上下夹攻,左右不是人,顿领悟:“学生难搞?成年人的头才真的是难剃呵!”
身处管理层,处理人事方面的手腕,除了圆滑,还得具备随机应变的能力,有时是以简驭繁;有时是连消带打;有时是软硬兼施;有时是知人善任,必要时,还得杀一儆百,总之要把对的人放在对的地方,使计划顺利进行,取得所要的成果。毕竟,在一个组织里,团队精神非常关键,靠的不是“多人”,而是“一心”。说得轻松,当中的心路历程,却真的是如过山车,需要一颗大心脏才能安然度过。
当上校长后,面对的又是另一个风景。位居高职,日理万机,有太多的繁琐事情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吞噬你的精力,最好有一副金刚不坏之身,纵有惊涛骇浪,也要处惊不变。盖因下属不是每个以你马首是瞻, 还有不少金睛火眼,随时扮演判官角色,在为你评分。其实,办公室就是一个江湖,各类英雄好汉云集,卧虎藏龙,鞠躬尽瘁的有之,看风使舵的有之,大智若愚的有之,袖手旁观的有之,《宫心计》戏码不时上演。故此,掌舵者运筹帷幄,必须有一番斤两,即使做不到面面俱圆,也要能掌控大部分的下属,必须有兵马未动,粮草先行的周详计划,最忌朝令夕改,军心散乱,处理得杂乱无章,引人诟病。
坦白说,当年初入行,是非常享受教学的乐趣的,可惜的是,庸才陆续上任,教育系统随着教长的更迭不停翻新花样,新的政策才上手,又改弦易辙。冷气房里的策划者,永远不会了解执行者的困难。与教学无关的繁文缛节,让教育工作者“不务正业”,三更半夜还窝在电脑前和龟速的网络搏斗,只为在截止前填妥指定的资料,精力消耗殆尽,也磨灭了斗志。官僚作风,说的比唱的好听,会议开得比国会议员更频密,讽刺的是,很多计划都是三分钟热度,播了种就算,总是半途夭折。抱怨吗?朋友语重心长的说:“认真?你就输了!”我哑然。
在教育界打滚近40年,从小学被调到中学,过后升级回到小学当校长,修完大学后又被调回中学执教,过后再升级当行政人员,几番颠簸,前后共跑了7所学校,从蚊子型到几千人,在乡区和城镇中游荡,为教学生涯增添不少色彩,偶尔回味,依旧余韵袅袅。
2016年,老“狮”终修炼成 “老” 师,毅然退下,含饴弄孙。当然,最大的安慰不是教出了什么名人,而是常会有人突而其来的叫你:“老师!”或握手,或熊抱,在在表扬了师生的那份浓浓情谊。我想,这也就够了。
离开了教育界,之前分别为麻坡和东甲县教育局谱曲的县教育局歌、在礼让中学时和前任校长莫哈默合作的反毒歌曲,依旧在每个月的集会和周会飘扬,也算是走过留下的痕迹吧?
黄振江
退休前执教的学校:柔佛利丰港培华国民型中学
曾执行的职位:小学老师 – 副校长 – 校长
中学老师 – 副校长 – 代校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