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代文 | （11）北董《关于糕点的故事》

糕点，我们的故乡人一向称之为“馃（guǒ）子”。在我的记忆中，馃子绝不是用来随便充饥的小食品，而是我们用来出入门户，过门拜访的礼品。在我儿时的那个年代，馃子的品种十分单一，没有什么花样，只有那种用模具脱模而成、有凹凸花纹的“八大块”。“八大块”即为一斤，是连包装纸算在内的。包装纸是內外迴异的两层，里面是厚墩墩的糙纸，外层则是普通的包货纸，双层叠得四棱见线，顶上要压封一张彩印的“馃子票”。稍微体面的人出门要带上包馃子，上下系成一对；手头拮据的普通人家往往只带一包馃子，看望过人家之后大都有“自知之明”，不在那儿用饭。

在那时候是难以捞到馃子吃的。由于家境贫寒的关系，即便有亲戚带来了馃子，长辈也必定留着出门时带给别家用。故乡有句俗话，“过年馃子比人忙”。如果偶尔能分到馃子，也必定是已过了往来拜望的时节，馃子包早已磨损了边棱，甚至有可能那八大块中的某一块已被谁家的孩子给啃了些边缘。要真的分到了一块馃子，还要抢到那张同样已磨损了的馃子票，小心翼翼地叠起来，藏在自己认为最安全的地方，不让任何人偷走。馃子，决不能狼吞虎咽，馋了的时候就看一眼、嗅个够才吃，这样才能吃得细致而久长。馃子里的核桃仁要挑出来，看明白了才舍得嚼。那时候的馃子是多么地珍贵。

在我十多岁的一天，我去市集。我要卖掉一些玉米，把卖到的钱用来买煤。就在街口，我看到一个老头儿蹲着，面前一只破旧的小篮子中放着一包馃子，一包包装破损的馃子。

依着当时的季节，早已过了冷天，热得很，可那老人家还身穿棉袄棉裤。我不禁想：他为什么要卖掉这包馃子呢？凭他的年纪，还没有吃一包馃子的资格吗？

我好不容易卖完了玉米，已是中午的时刻，我感到非常饿，饿得头昏脑胀。突然，老头儿的馃子停留在我的脑海里。我固然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吃馃子，但是我知道这样出卖的馃子肯定便宜。我为什么不买下来，让自己能吃上一两块，还能拿回家孝敬父母呢？

于是，我走到老人家的面前，问他道:“这包馃子卖多少钱呢？”老头眼中发亮，看着我，伸出四根手指头:“四角。

我看了看，说:“我要了。”递给老头儿四角钱。

老人的样子甚是高兴，他撩起棉裤脚，我看到一条疮迹连片的枯腿。他指着腿，尴尬地对我说：“我这就去抓药了啊！”

我饿着肚子回到家，才打开馃子包。我没有背着妈妈吃好东西的习惯。

是八大块。八大块一点儿也不缺，但是全部生满了绿斑！妈妈用刀把绿斑刮掉，依然是墨绿的颜色，掰开来，没有可吃的了。

我多么地难过，我的四角钱！“妈，他骗了我们，可恶！真可恶！”我流下了恼怒的眼泪。

“不，不会的。”妈妈说，“他不知道馃子坏了，你不是说他治腿要花钱吗？”妈妈捧着我的脸，为我拭去了泪还说道:“咱们的四毛钱，也未必能治好他的腿，他好可怜啊！

我静下来想：老人也的确可怜……我们常常觉得苦，世上还有比我们更苦的人，他一定连玉米也没有可卖呢！苦日子要挺住，苦尽甘来，咱们盼着。

如今，在我们居住的小城镇，任你什么花样的糕点，都不能在孩子眼中激起任何兴奋了。倒是我们这样岁数的人吃什么都香甜。岁月早已让我走出那段饥馑的日子，而我却忘不掉那件往事。我觉得，艰苦绝不是我们的目标，朴素却是一种力量，一种美德，一种独特的愉悦。

(北董《关于糕点的故事》，有修改)

（1） 在作者的故乡，馃子有什么用处？ [4分]

（2） 作者小时候为何会特别喜爱吃馃子？ [3分]

（3）为什么作者会这么爽快地买下老头儿的馃子？ [4分]

（4）假设你是作者，遇到这种事，你会责怪老头儿吗？说明你的理由。 [4分]

（5）概述作者口中馃子的珍贵。答案字数不可超过75。文后须注明确实的字数。[10分]

在那时候是难以捞到馃子吃的。由于家境贫寒的关系，即便有亲戚带来了馃子，长辈也必定留着出门时带给别家用。故乡有句俗话，“过年馃子比人忙”。如果偶尔能分到馃子，也必定是已过了往来拜望的时节，馃子包早已磨损了边棱，甚至有可能那八大块中的某一块已被谁家的孩子给啃了些边缘。要真的分到了一块馃子，还要抢到那张同样已磨损了的馃子票，小心翼翼地叠起来，藏在自己认为最安全的地方，不让任何人偷走。馃子，决不能狼吞虎咽，馋了的时候就看一眼、嗅个够才吃，这样才能吃得细致而久长。馃子里的核桃仁要挑出来，看明白了才舍得嚼。那时候的馃子是多么地珍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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