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7年前，我初出茅庐，走入中学生的世界。
中四的第一堂华文课，我在白板上抄下课文的理解题“从哪里可以看出作者有博爱的精神？”，绕课室走一圈后，抬头一看白板上的“博爱”不知什么时候变成“做爱”，字体潦草，哄堂大笑，有个男生得意洋洋地对同学说：“会越做越累……”，令我错愕。
我以为那是绝无仅有的事情，没放在心上。过了几年，在课堂与中四的学生讨论他们对人生的期待，有个女生说：“我要拍拖，要XX。老师，难道你不打算结婚，不想做爱吗？”，我当场愣着，不知道怎么回应，一直到我无意中收听电台的节目《爱要性福》，才找到了与青少年谈性教育的资源。
去年有一回在课堂上发现几个男生在后座小声说大声笑，绘声绘影，我试探他们：“看过几部？（色情影片）”男生腼腆含蓄地道：“一点罢了……”，有个女生冷不防冒出一句：“老师，要不要我教你？”，这一次，我不再不知所措，不再避而不谈，反而胸有成竹地回应。从他们的言论中发现青少年的性观念被扭曲，他们期待交异性朋友，主要就是想尝试发生性行为，这一点令我很担心。我尽力给学生厘清对性的迷思，面对全班热烈讨论的学生，我那从电台学来的性教育，几乎招架不住。
曾经在讨论中一的课文《爱的真谛》时，请学生说说他们对爱的看法，有两个个女生未说先笑，只含糊地问起有关爱，却又笑得前俯后仰，不好意思清楚地提问，我猜测她们想问有关性爱那回事，其中一位女生笑着补充说：“我妈妈不会答，她叫我问老师。”于是我给她们分析爱与性爱的差别，再让全班同学说一说太早发生性行为的后果，学生都对答如流，只可惜“铃！”下课了。好几位学生意犹未尽，建议下一次要继续谈性说爱，让我不禁莞尔。
《礼记·学记》里提到“学然后知不足，教然后知困”，教师单有本科的学识是不足够的，面对着对性很好奇的青少年，懂得性教育，才能应付自如。性教育其实与华文科没有直接的关系，但由于学生心有千千结，又碍于国语不流利，无法与巫裔辅导老师讨论，我只能用浅薄的性教育，偶尔与学生浅谈，希望学生懂得好好爱护自己，尊重异性朋友，不要在中学阶段因怀孕而堕胎或奉子成婚。
3年前校长要求每项科目必须参与制作一个与课业相关的模型(KMR)，体积如学生的桌子一般大小，准备期限为一个月。华文科要制作什么呢？我倍感压力，苦思了几天，终于灵光乍现——想起中二课文里的诗歌《我何曾睡着》，里头有舞狮的插图，不如就做舞狮吧！可是怎么做？谁能帮忙？茫然无绪，多番思虑后，去找几位中三的学生讨论，他们很爽快地答应，让我仿佛在大海中抓到了一快浮板。
每天放学后，学生会到华文室，用大约2个小时的时间制作。由凯圩担任总指挥，先切割纸箱，再用旧报纸和气球制作凸眼，然后装置、给狮头喷漆和上色彩绘，在狮身及狮尾粘绒毛、贴晶片等等，大家群策群力，分工合作，终于在1个月后顺利完成。纸箱舞狮不只看起来活灵活现，色彩鲜丽，而且也能够随着鼓声舞动，十分吸睛。
在制作过程中，学生的创意和对材料用具的高度认识，让我倒过来向学生学习。韩愈在《师说》里说：“道之所存，师之所存也”，只要有能力、懂道理、不分年龄、不分社会地位，人人可以为师。
万分感谢这8位学生的倾力协助，这份恩情，老师会永远铭记在心里。
曾经多次在校外遇见一些已毕业的学生，他们对我视若无睹，仿佛不认识。我反思原因，也许，我曾经做错了……我渐渐感悟，不与学生结恶缘——不体罚，不口出恶言，不伤害学生的自尊心。应该多给学生鼓励、赞美及祝福。
其实，没有坏学生，只要不被理解的学生。学生在课堂上刻意捣蛋、没做功课，甚至对老师无礼，老师应该怎么看待？我曾经生气，用负面的眼光看学生。近年来，通过聆听专业人士的分享，以及阅读与教育有关的书籍，醍醐灌顶。
根据萨提亚的冰山理论，一个人的行为只是水平线上的冰山一角，而水平线下更大部分的内心世界，包括应对方式、感受、观点、期待、渴望、自我，正是我们要关注的。
如果学生因犯错而被开除，或带着思想或行为偏差毕业，步出校门，踏入社会，我不敢想象，他们将开启怎样的人生？但愿，他们的内心话，有人听见；他们的疑惑，有人解答；他们的想法，有人理解。
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，在每一班的上最后一课时，我都会向学生道歉。道歉，是因为不想让学生对我产生怨恨和或累积不满。道歉，是老师必修的学分。
课堂，不只是给学生传道、授业、解惑的地方，也是让老师在空白之处填补、在不足之处增添、在错误之处修正。感恩我所教过的学生，不断给我学习的机会。
